2020年5月21日 星期四

【華燦】Mezzo Forte 1-5

1. 現實

電梯被鎖住了,他們只能從七樓走下來,隨著離地面的距離縮短,嘈雜的聲音愈來愈明顯。

所有高二都卯足全力招攬顧客,各個攤位前面和川堂中庭都擠滿了人。有些人忘情地嘶吼、有些人精心打扮,有些人直接在路上表演了起來,讓這個新生報到日就像校慶園遊會一樣熱鬧。

為表演喝采的歡呼聲一陣一陣地來,各社的宣傳詞卻從沒有間斷。

胸中隱隱傳來一股反胃感,黃青孟不確定是周圍過大的噪音還是惱人的天氣讓他感到噁心。路上的人事物他完全不想看一眼,便直直走出校門,也沒顧上被拋在後頭的林湯。

走到離校門有一段距離的圍牆邊後,他才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喊。「你走那麽快幹嘛!」他回頭望去,林湯正艱難地跑向他,手中不知什麼時候也抓了五六張傳單,「我想趕快去吃飯了,外面熱死了。」他停下腳步等她跟上,「今天爛透了。」

「妳幹嘛拿這些啦?」「被硬塞的啦,我也不想拿。」她無奈地聳肩,「走吧。」

之後,兩人到麵館前都沒再說話了。

「嘿,你們來了⋯⋯怎麼臉這麼臭啊?」

這是來麵館佔位子的馮信彥看到他們時的第一句話,「外面太熱了!學校又很吵。」黃青孟拉了板凳坐到他身旁,吱嘎吱嘎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喔對,今天真的很熱。」

林湯並沒有跟著坐下,而是迅速地在菜單上畫了兩撇,「我要去隔壁買飲料,你們要不要喝?」「珍珠紅茶半糖少冰!」「啊那我要寶礦力,待會給妳錢,謝囉。」她應了一聲,便把手中的傳單拍到桌子上,出了店門。

馮信彥不禁笑了出來,「你們也被塞了?」「林湯被塞的。」黃青孟看著菜單,漫不經心地道。

他點點頭,隨後抓起那堆傳單,一張一張仔細地看。

漫研、

魔術、

管樂⋯⋯

嗯?

「青孟,」馮信彥將某張黃色的傳單推到黃青孟面前,「以前有這個社嗎?」

黃青孟看了一眼,將它接了過來,「卡牌社⋯⋯好像是我們班的人說要創的?社長208陳孟凱,啊對,他是我高一班的。」「上面已經蓋學校章了耶,他們創成了喔?」

兩人立即同時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

「⋯⋯應該吧。」

黃青孟的臉色變得更差了,馮信彥便趕緊把傳單拿回來,「喔,這樣啊。你點好了嗎?我拿去吧。」「⋯⋯嗯,謝謝。」

他乾笑了一下,抓起菜單往外走去。

「欸!信彥!」在櫃台點完餐之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

「喔,嗨!你們也出來吃飯啊?」是音遊社的其中兩個幹部,「沒啦!攤子還很忙,我們出來幫忙買飲料。啊你自己吃喔?怎麼不等一下來跟我們吃?」「喔我跟朋友約了啦,下次再一起啊!」

幾句寒暄過後送走了那兩個人,馮信彥有些失落地看向裡頭臉色沒好過的黃青孟。

林湯很快地抱著飲料回來了,「欸,怎麼在這擋路?」「咦?啊啊,我幫妳拿吧。」「不用啦,你自己的拿去,」她遞出寶礦力,「進去吧。」

「黃青孟你是中暑喔?整個屎面欸。」她坐在兩人對面,「拿去,珍珠紅茶,三十五塊。」「謝了。」

見黃青孟默默掏錢沒有回嘴,林湯立刻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剛剛怎麼了?」她望向馮信彥,而對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神色尷尬地把桌上那張卡牌社的傳單推給她。

「卡牌社?」雖然傳單是自己拿到的,但她也沒好好看過,「這麼快?」「我們一倒他們就剛好可以補上了?難怪陳孟凱那麽努力在拼社員連署。」

「啪。」飲料封膜被黃青孟用力戳破,「呃,」馮信彥馬上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林湯沉默了幾秒,隨後也跟著戳了飲料。

沒有人看著彼此。

三人之間安靜得可怕,讓之後上菜的大叔不禁流了幾滴冷汗。

三碗涼麵和一碟小菜靜靜躺在桌上,醬汁晶亮可口,卻沒人有要動它們的意思。

桌上沒被抽出來的那張衛生紙被對面的冷氣出風口吹得微微搖晃,飲料杯戳了吸管後便閒置著,凝結的水珠從杯身不斷滾落。相較之下,他們就像定格了一樣。

「⋯⋯欸,」

意料之外地,是黃青孟打破了沉默,「嗯?」其他兩人同時抬頭。

「你們之後要去哪裡?」

林湯沒有回答,先是看向馮信彥,「呃,我應該去音遊社吧,雖然我超廢的。」他試圖緩和氣氛笑道,「啊你們咧?」

「我還沒想好,可能排球或羽球吧。」林湯吸了一口飲料,接著把桌上其他傳單看了一遍,「嗯,漫研好像也不錯。」「喔喔。」馮信彥點點頭,等待還沒回答的那個人,

「⋯⋯為什麼社團課是必修啊?」

「我哪裡都不想去。」



2. 家

「我哪裡都不想去。」

馮信彥已經記不清當初他們是怎麼結束這個話題的了。

貌似是不知不覺拖到黃青孟的課快要開始時,大家才匆匆地離開麵館。

他甚至不記得那碗涼麵吃起來的味道。整個腦海,唯一剩下的就是這句話。

很快地,時間來到七月中旬,高三已經開始暑輔,老人們的備考生活準備開始步上正軌——理論上是這樣的,但其中還是有不少人醉生夢死,

馮信彥待會要見的人就是如此,「七月十八號以前社辦要交接喔?那我也去打掃吧。」只是聊天時隨口一提便不請自來。

這天,林湯和黃青孟上午頂著大汗清完一波垃圾以後,便雙雙去重修了,留下馮信彥繼續整理。不得不說,他們社辦真是亂得徹底,私人物品和公物全混在一塊,讓他整理的過程並不順利。

最後,好不容易才勉強把一些公物堆了出來。

四塊彩色的瓦楞板上寫著大大的「陸英合唱」,「⋯⋯林湯真的很厲害啊。」馮信彥喃道。

「還有誰沒來啊?」「阿芝說她補習會晚到。」「喔,還有嗎?」

聯合社辦是一個大空房隨便隔成的幾個區塊,各個社團之間沒有牆壁,只立著大型置物櫃勉強當成遮蔽物。

「欸,我們差不多要來想一下社團表演會的節目了。」

「什麼時候啊?」「八月二十五,新訓第一天。」「一定要上去表演嗎?可不可以拍影片啊?」「拍影片更麻煩吧,直接表演不就好了?」「可是⋯⋯」

差勁——噢,應該說是不存在的隔音,讓鄰居的談話從頭到尾清清楚楚地傳進了馮信彥的耳裡。

他好像突然可以懂,黃青孟這段時間為什麼是那個樣子了。

「這什麼爛東西啦,不會有人想看啦!」「我覺得芳芳剛剛說的那個比較好,就是⋯⋯」「拜託喔,如果我是高一我看到這個才不會想加好嗎?」「那不然要怎樣?」

努力地想要忽視熱烈的討論聲,卻是徒勞,他有點後悔自己沒帶耳機出門。

旁邊的康輔社似乎聊得愈來愈起勁,「啊說明會要幾月幾號?」「開學第一週吧?」「等等不是吧?要跳什麼歌剛剛不是還沒決定嗎?先回來、回來!」空氣中充滿了希望的氣息,

讓人嫉妒的氣息。

「唉。」

暫時出去透個氣吧。

他拍拍褲子起了身,「嘎——」

「嘿!馮信彥!我來啦!」才正要穿鞋,就有人推開門,悠閒地大步走了進來。

「育安?」馮信彥雙腳退回了巧拼上,「你上完課了?」他低頭看了下手錶,二點三十四分,這個時間顯然不正常。

對方背著外皮已經嚴重破損的書包,懷裡抱著兩罐合作社最近新進的盒裝奶茶,「喔,我們班這節自習啦,」來人也脫鞋踩了進來,隨性地扔了書包坐下,「欸咻——你們整理到哪了?」

馮信彥立即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自習?暑輔不點名嗎?你這樣可以嗎?」「安啦安啦,我們班導今天也不在,班上還一堆人跑下去打球咧。」「來,這個拿去。」「⋯⋯喔。好啦,謝謝。」他意外什麼呢,從認識開始這傢伙不就是這副德性嗎?

吳育安撕開包裝,大口灌了一口奶茶,「啊——」沁涼舒爽。「所以呢?整理到哪了?」「早上都在清垃圾還有老鼠大便,弄超久的。」「欸對了,那些東西至少有一半是你帶來的吧?」馮信彥伸手指向頭上的櫃子,裡面堆滿了各種雜物,「嗯?好像是欸,哈哈哈哈哈哈⋯⋯」「傻眼,你趕快收一收拿回去啦。」

「喔,不用了啦,包一包丟掉就好。」吳育安又喝了一口,「蛤?你不要嗎?」

「我留著也沒用啊,還是你們有要什麼就拿走吧,不然就丟掉。」

馮信彥愣了一愣,又抬頭看了一眼櫃子,接著起身,

他開始翻櫃子裡的東西,「髮蠟、撲克牌、象棋、節目冊、譜夾、小鍵盤⋯⋯這些你都不要了?」

「有髮蠟喔?哪裡?」吳育安跳了起來,湊到他身旁,「這裡啊,喏。」「謝啦,我拿這個,啊撲克牌跟象棋我也拿好了!」「就這樣啦,其他的隨便怎麼處理都行。」

「⋯⋯那小鍵盤可以給我嗎?」「可以啊,你自己拿去。」

總覺得有點奇怪,「真的?你確定這些你都不用了?」他還是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嗯啊,」

「反正我以後應該也不唱合唱了。」

難得出現了一次不輕浮的口氣。

吳育安並沒有看到馮信彥所露出的眼神,放下奶茶掄起袖子,「好了,來整理吧。」



3. 過客

整理了一下午的社辦過後,馮信彥拖著拉鍊差點拉不起來的小行李箱離開,現在正排在公車站牌隊伍的最後頭。

天知道吳育安所謂的整理,學名叫作無差別斷捨離。

沒有一絲遲疑地,這人當時真的打算看都不看就把所有東西都運到資源回收場,幸好馮信彥堅持一樣一樣檢查,最後及時在社櫃裡翻出了好幾本被埋在成堆的影印譜底下的原版進口譜冊,將它們救了下來。除此之外,社櫃裡還挖出了幾片百老匯音樂劇光碟,以及他們兩個從來沒見過的,傳說中輝煌時期的四屆公演專輯和五週年紀念光碟——都是些沒人敢丟的東西。

看來這個箱子還是帶對了。

拖著行李箱走到公車站的路途中,即使馮信彥已經盡可能地小心,還是常常在快步走或是轉彎時讓重心偏移,經過導盲磚時更是艱難,一直磕磕碰碰地撞來撞去,也沒少過絆到自己的腳。白色球鞋上因此印了不少礙眼的痕跡,這讓他感到煩躁。

即使如此,這些東西還是要留下的。

離開社辦前,他打過電話給林湯和黃青孟,「噢,我不用啦,你拿吧。」他甚至還沒說社辦裡有什麼就得到兩人一模一樣的回覆。

三個人都在和他開玩笑嗎?

這比生日那天帶著整身刮鬍泡味,被社團組長叫去辦公室告知社團續登失敗還要讓人沮喪。

雙腳無知覺地跟著前面的人移動,

「看不到就不會難過了」,試圖為他們找個理由,而這僅僅是他的推測,卻依然讓自己無法接受。

「反正我以後應該也不唱合唱了。」

吳育安那麼說,那他們呢?他們也是那麽想的嗎?

如果是,那這樣的自己又算什麼呢?

「先生,」

「先生!」「咿!」

「先生,你是要不要上車?」幾聲不耐煩的催促讓馮信彥清醒過來,「啊,對不起!」他趕緊從口袋掏出錢包、跨上公車刷卡,行李箱在慌亂中又重重地軋了自己一下,讓他吃痛地暗叫了一聲。

沒有多想地,他微微拐著腳直往車子的後半段走去,停在某個人的位子前。幸運的是,過了兩站那個人就下車了,他便坐了下來。靠窗那側的位子已經坐著一個女孩子,正戴著耳機聽音樂,在他坐下時瞄了他一眼。

「嘶⋯⋯」剛才腳上撞的那一下並不簡單,輕微的刺痛令他意識到自己似乎是隔著褲腳擦破了皮,但是也無可奈何。

一連串消磨人耐心的事讓他連拿手機出來滑的心情都沒有了。他怔怔地看著腿間夾著的行李箱。

把這些帶回家能做什麼?馮信彥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如果曾經和自己一同創造回憶的他們真的要將之拋棄,留著又有什麼意思呢?更何況自己只是一個連交接都沒能完成的團長。

無力感隨著他的思緒愈發沉重,他閉上眼睛。

「這不怪你們,只是時機不好。」「能走到八屆已經很不容易了,有你們這一群這麼可愛的學生,我很幸運。」他還記得送舊當天七屆和八屆在老師面前痛哭的模樣,「我想說的是,不管怎麼樣,希望你們都不要放棄唱歌,不要放棄合唱。」

老師,他們都沒有聽你的話。

眼眶發熱著,咽喉也開始緊迫,使得他難以抑制地吞嚥了幾下。引擎的轟鳴聲和震波從椅背和腳底傳來,鼻腔充滿了合成皮椅那股難以言喻的味道,讓人發昏。

他的意識朦朧了半個車程。

「不好意思。」

旁邊的女孩輕輕點了兩下他的肩膀,他暈乎乎地看向她,看到對方已經半起了身,呆了一會才意識到人家是要下車了。他禮貌性地扯出一個微笑,將行李箱提到旁邊並站到走道上,那女孩隨後走了出來。

出乎意料地,她沒有直接走到車門等下車,而是對著馮信彥拿出了一小包面紙。

他並不明白她的意思,頭微微側著,「你看起來很不好,」她直接指了他的臉,而後無視他詫異的表情把面紙塞到他手中,「加油。」

「唔,」沒想到還真哭了,真尷尬。

「謝⋯⋯」「Take these wings, and learn to fly…」他正想向對方道謝,對方手裡的手機卻響了,

鈴聲讓他心頭一震,「喂?」她轉過身接起了電話。

車子這時正好停了,她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另一個人要下車,「啊!你等一下!我先下車!」

說著便跑走了,留下他愣在原地。



4. 驚喜

八月二十五日。

接近正午時,提著三杯手搖杯的馮信彥站在306教室的門口,不耐煩地用手機打著訊息,

「人咧」「你不是要來」「不是叫我來你們班」

送出時對方還是顯示為一小時前上線,不需要猜測地,沒有回應。本想直接打過去,但他馬上想到吳育安也是沒在接電話的,「⋯⋯靠北。」他低聲暗罵,隨後決定直接自己到高一的教室去。

走到自己才剛搬離不久的高一教室根本不需要動腦,沒花多少時間便回到了117。

教室裡傳出了一陣陣笑鬧聲,他好奇地走到門外,從門上小小的玻璃窗往裡面看。「小珍涼麵陸英人必吃,一定要去吃!還有它隔壁的甘草叔叔,紅茶好喝⋯⋯」講台上是他們以前的班長,好像正在講學校周邊生存指南。

這個場景和這個語氣真是似曾相識。馮信彥不自覺地笑了出來,那儼然就是——

「嘖。」一想到自己被放了鴿子,他的笑容立刻消失。

「對了你們班導是明慈吼,明慈超棒人超好,不可以欺負她嘿。」「啊水晶寶寶的課就⋯⋯不好說,你們之後就知道了。」「對了!運動會你們要表演知道嗎?我們那個時候直接跳國民健康操,全部的人都笑成一片!」

演講的過程中馮信彥又遇到了六、七個同學來等著認直屬,無奈班長實在是太過興奮,他們只好在外頭乾等。「還有還有⋯⋯」

後來有一個人實在受不了了,直接越過馮信彥敲了門。「嗯?」裡頭的人看向門外,「喔喔喔喔!」

終於能進去了,「來來來,誰是7號?」「誰是15號?」「34號在嗎?」而教室變得更吵了。

他們看起來是按照座號順序坐的,馮信彥便沒有出聲喊人,直接看向20號的座位,「嗯?」

好眼熟?

他和那個人對上了眼,發現對方貌似在他看過去之前就一直看著他,眼神十分震驚。

「⋯⋯哇!」意識到對方是誰後,手一滑就差點鬆開了手中的飲料,幸好他即時穩住。

「信彥?」旁邊那位剛剛得知直屬去上廁所的同學叫了他,「嗯、嗯?」「你怎麼了?認識的?」「呃,不算是,哈哈,呃⋯⋯」一時之間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句子。

稍微冷靜下來把組織語言的能力撿回來之後,他才走到對方的座位。

尷尬地打了個招呼,「哈囉。」

「嗨。」對方看起來也恢復正常,「呃,這個給妳。」「噢,謝謝。」

他只能維持著尷尬的笑容,兩人還是不得已僵住了幾秒。

直到馮信彥看到了對方制服上的和自己一樣的學號,才想起自己還沒問對方的名字,「對了,學妹妳叫什麼名字?」「許翊綾。」「喔,翊綾,我是信彥。」「學長好。」「咿!不用叫我學長啦,叫名字就好了。」他連忙擺擺手以示自己的不自在。

「好。」許翊綾點點頭,「⋯⋯對了,學長你好一點了嗎?」看來她並沒有聽進去。

「什麼?」馮信彥有些困惑,「就是我們在公車上遇到的時候。」「嗯?啊啊啊那個啊哈哈哈沒事啦!沒事!」想到自己在女生面前哭出來還是讓他有些窘迫。

看他極力迴避,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那就好,」「別做傻事啊。」

「什麼做傻事!」

突如其來的大叫讓兩人呆了一下。隨後馮信彥轉身看去,皺起眉頭,「你來了?」「對啦我剛來,早上打game啦,對不起哈。」吳育安毫無歉意地順手拿了他手中的另一杯飲料,「謝啦,你還知道我喝多多綠!我太感動了!」

真的是沒救了。

馮信彥生無可戀地搖了搖頭,而後轉回頭來,「這我直屬,高三老人,來湊熱鬧的。」「嗨學妹!」吳育安朝許翊綾笑了一下,「學長好。」

「啊所以咧?什麼做傻事?你失戀喔?」吳育安並沒有忘記自己剛剛聽到的關鍵字,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沒有。」馮信彥翻了個白眼,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幹嘛醬,有事不跟我講?欸學妹,妳看看我們家彥彥,金髮帥哥餒,不錯吧?有沒有興趣?」

許翊綾顯然是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馮信彥則朝她苦笑了下,「不要理他。」「你不要一直嚇人家!」「我哪有!」

三個人折騰了幾分鐘後,吳育安説自己還有約就溜走了。

兩人又隨便説了一些話,吳育安的出現無疑給馮信彥貢獻了許多話題的來源,讓聊天的氣氛順利步上軌道,

「⋯⋯所以學長你真的失戀了嗎?」

才怪。



5. 倒楣

稍微仔細想想吧。這麼說好了,拖著一個笨重的行李箱,失魂落魄地在公車上發呆,最後還哭了出來——還真的挺像失戀,再加上吳育安捕風捉影,不能怪許翊綾還是這樣理解。

「不是啦,只是當時遇到了一點事,現在已經解決了。」

當馮信彥說出這句話時連自己都懷疑了,但只能強作鎮定。

「對了,你們今天下午有社團表演會吧?」他隨後在許翊綾擔憂的眼神之下直接轉移話題。然而令人費解的是,他還是非得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挖一個坑給自己跳。

「啊、嗯,感覺學校的社團很多又很好玩。」許翊綾隨即想起自己在報到日當天看到的景象,嘴角帶著笑意,或許當時充滿活力卻混亂的氣氛讓她很享受。「哈哈,新生報到的時候很可怕吧?」「學長姐們都很熱情⋯⋯我記得我拿到了一堆傳單,看得都眼花了。」

說到社團傳單就會想起黃青孟當時的表情,讓馮信彥不禁有些難受。

「妳想好要加什麼社了嗎?」「本來一開始就決定好了,但現在有點猶豫。」「那就下午看表演的時候多留意一下吧,最後結束的時候他們大部分都會宣傳自己的說明會,可以去聽。」「哇,那今天所有社團都會上去表演嗎?」「不是喔,要報名甄選,學校給過才能上台。我聽我別社的同學說今年甄選競爭很激烈,大家的表演都很強。」

許翊綾的眼神明顯更加興奮,「真的嗎?好期待喔!」「對了,學長你是什麼社團啊?」

「喔,我是合、」

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隨後語塞。「嗯?」

「呃沒事,」「我應該會去加音遊社吧。」馮信彥將尚未成形的詞句吞了回去,乾笑幾聲。「喔喔音遊社!我有看到他們攤位上有人在打,感覺很厲害⋯⋯」

「嗯?不對,去加音遊社?」「學長高一沒有加社團嗎?」許翊綾隨後發現他的回答不太尋常,不解地問,換來他一陣短暫的沉默。

「其實是,我高一待的社團倒了。」「⋯⋯咦?」

這個人怎麼好像衰事特別多啊⋯⋯

這大概成了許翊綾對馮信彥的第一印象。

「欸欸各位直屬學長姐們啊,你們知不知道⋯⋯」輔導班長突然又在班上開啟了奇怪的話題,挽救了兩人間沉重的氣氛。

之後,班導師們一一回到班上查訪,因此他倆也沒能聊到午休。

「那今天先這樣啦,妳有問題可以再問我!」「好,謝謝學長!」「都說不要叫我學長了哈哈⋯⋯」彼此交換了Line以後,馮信彥提著剩下那杯濕漉漉的飲料回到學務處打工。

要進學務處時,迎面就遇上從裡面走出來的社團組長。

「組長好。」他向對方點頭,「哈囉信彥,今天你工讀啊?」組長一如既往地笑得和善,「對呀,我到三點半。」「是喔,辛苦啦,再一下就下班了。」

隨後組長突然想起了什麼,拍了一下手,「啊!對了,我看到你才想起來,你們冷氣卡是不是沒有還?」

馮信彥愣住了,「欸?」

「卡牌社説他們找不到冷氣卡,我這邊也沒有找到,在想是不是你們還沒還。有在你那裡嗎?」「沒有耶,我之前期末的時候就交代青孟還了。他可能忘記了吧,我再去跟他說。」「好啊,那就麻煩你囉,我先走啦。」「嗯,組長拜拜。」

組長走後,他邊嘆氣邊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真是的,社辦都交接了⋯⋯他一定是忘記了。」

「嗯?」平常堆滿文件的桌上現在連一張紙的影子都沒有,令人意外。

噢,也許今天難得能享受一會清閒?

「信彥!你來啦!」才剛這麼想,門口就傳來教官的聲音,「待會先跟我去禮堂,那邊現在社團彩排需要一些人幫忙。」「喔!好。」瞬間覺得有些無力。

算了,至少有冷氣吹。

他匆匆地將已經半退冰的飲料放到桌上,跟上教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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